文：Wayne

曾經有人問我：「Wayne，你喜歡英式還是義大利式的西裝？」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，其實我到現在還是沒辦法回答。雖然，我知道在網路上可以找到很多這類文章，而且到了明天或後天又會生出一篇，當然，我也知道他指的英式大概是什麼東西。

GQ在1961年就曾對各國的風格有詳細與簡短的介紹，其中比較容易理解（加上後面會提到）的重點，像是英式西裝有稍微的收腰和讓人形成沙漏狀的外開下擺。義式西裝則有強烈收腰、刀鋒般尖銳的劍領，以及從正面望過去開展幅度很大的下擺夾角。

　
圖片來源：bebekim.wordpress.com

 
至於法國西裝會擁有寬大的墊肩和領片，而以雙排扣為主的俄羅斯風格，愛國的GQ則讓文字充滿了冷戰時期對於共產國家的偏見。

　
圖片來源：bebekim.wordpress.com

 
而有趣的事情來了。在這篇60年代初期的文章發表沒多久後，英國從60年代晚期到整個70年代都在瘋狂地為劍領著迷，因為這時有位叫Tommy Nutter的人將它大量放到單排扣西裝，還進一步造成全球性的流行──想想看，如果你剛好是在1968年讀到GQ的「劍領屬於義式」，這會不會讓人感到有點混亂？

圖片來源：piccolor.com

 
我們也來看現代人怎麼用國籍替西裝分類。像在這張傳閱率頗高的圖片中，作者提到義式西裝有更厚的墊肩，這樣的西裝我們一般把它稱為羅馬式（在60年代的GQ，它又會變成法式）。不過，很明顯義大利不會只有一個叫羅馬的地方，我也能保證現在最紅的義大利風格不是羅馬式；假設先不管裁縫起源的爭議，光是義大利就有拿坡里、羅馬、米蘭和佛羅倫斯四種地區的風格，其中拿坡里式在網路上成名的西裝還正好是極少的、或者根本就沒有墊肩。

　
圖片來源：nihilnovisubsole.tumblr.com、epauletnewyork.com

 
你現在可能會想，那如果我們直接考究那些特徵最初的歷史源頭呢？很抱歉，這至少在60年代就會破功，前面GQ提到所謂義式的大幅度下擺夾角，其實就和英式的不服貼下擺相同，一開始都是讓英國人在騎馬的時候方便活動。

所以現在我們可以知道，用國籍為西裝分類其實並沒有你想得肯定：首先人會有偏見；流行的因素也能瞬間影響風格（譬如60年代的劍領）；單一國家內會有各種特色（不只義大利如此），而如果要依歷史來判斷，即使追根究底讓人找到某個國家的裁縫師，那個特徵在很多時候，仍然會被認為屬於某段時間另一個國家的風格（騎馬的下擺）。

換句話說，事實上討論西裝的「流行」才有最實際的答案：

你在70年代英國Tommy Nutter的當紅時期，不管在義大利的拿坡里、羅馬還是米蘭都能訂做喇叭褲；

圖片來源：lifestyleetc.co.uk

 
當Armani於80年代靠著李察基爾紅遍全球，你去哪都能發現最流行的寬鬆西裝；

圖片來源：venturiellogabry.blogspot.com

 
再把時間拉近一點，你應該還記得DIOR HOMME從04年爆紅以後，自己喜歡和不喜歡的品牌在05年都變得有多貼身。

圖片來源：piccolor.com

 
這意思是，很多時候（不是全部）所謂「國家甚至品牌之間的風格」的論述都經不起考驗，因為服裝歷史就是由一段段的流行堆積而成；在地球村的時代，加上成衣品牌的推波助瀾，西裝風格經常會是設計師隨意的排列組合。

你或許曾經瞧不起「流行」，但要知道你眼中的傳統也曾經是某一個時代的流行。而且換成「風格」就是代表永恆嗎？不曉得你今天出門有沒有穿著只剩下魔術師在戴的禮帽、拐杖、緊身馬褲、流蘇長靴還有一件長尾巴的外套？這些都是19世紀公認的丹迪型男Beau Brummell的選擇，直到今天英國的Jermyn Street仍然有他的雕像；如果真的有永恆，他不是永恆什麼才叫永恆？

圖片來源：freephotooftheday.com

 
最後我想再引用Luca Rubinacci的一段話：「Luca also believes it is silly today to classify a tailor as either Neapolitan or English. 『To be successful worldwide you have to do everything. We can do an English shoulder and I’ve seen a spalla camicia done by Huntsman. It may have been a challenge to be the best Neapolitan tailor when there were 300 of them, but not any more. Now it is a challenge to be the best in the world.』」他認為你要在全世界都能夠成功，那你就什麼都要會，去區分一個裁縫是來自英國還是拿坡里是很蠢的事情（註）。

說到底，雖然確實有風格存在，但「流行」往往更決定你現在穿什麼西裝。
 
 
 
 
註：當然，這種愚蠢還遠遠比不上像是《男性名牌圖鑑2013春夏版》的這段文字，也是你可能會在所有類似文章中看到的文字：「英國剪裁：衣長較長，肩膀輪廓明顯，適合身高至少175 公分以上的男性。義大利剪裁：強調腰身，曲線優雅，適合胸膛厚實的男性，代表性品牌《Ermenegildo Zegna》、《Dolce & Gabbana》、《Canali》……」雖然已經沒救了（什麼叫明顯？優雅曲線又是什麼？），但好歹也列個訂製品牌吧……